我雖然年齡不小,卻經常喜歡哭。小時候被家長罵哭,在鼻涕和眼淚流盡後,心中仍然委屈,最後連哭也哭不出來,只得哽咽。在人生的不同階段,我依然容易哭泣,因為對家人或者對世界有一種愧疚。即使有時候奮起,做堅強的模樣,也只是為了下一次痛苦積蓄眼淚。或在自己房間裡哭,或在被子中哭,或在湖裡面哭。當哭泣的時候,只剩自己,只剩心中抑制不住的情感。這或許是原始風俗為什麼對心臟很在意的原因吧!
我小時候不喜歡聽喇叭(唢呐),那時喜歡參加婚禮,不喜歡參加葬禮。我們這邊說紅事、白事多一點。那是因為紅事有糖吃,而且一定會有拔絲。更重要的原因是,我總感覺白事時吃的是死人的肉。一有人死了,我們就去吃大席,總感覺這樣。而且靈堂前擺的貢品更讓我感覺自己好想吃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。在出殯的前一天晚上,以前我們會用蘆葦扎成很長很長的兩條火龍(小時候只記得很長很長),幾十口子人抬著,點著火往村頭的十字路口走。在路口會將半桶類似餃子一樣的東西倒在地上。有一次,一個人在製作這種祭品的時候問我吃嗎,我哪敢吃。而多年以後,我卻沒有了這種惡心的感覺。只記得辦喪事的喇叭。
百鳥朝鳳固然好聽,可這種作品只在紅事上吹。紅事,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愁。比如暗戀新人的對象可能會不喜歡,找不到媳婦的人可能也不喜歡,等等。但如果是白事,即使仇家也會有一種悲傷吧。紅事上不僅吹白鳥朝鳳,還吹很多比較歡快的曲子。但是白事上的曲子卻很少。在我印象裡,就有兩種經常用的調子,非常簡單的節奏。等到送殯的時候,周圍的人都出來看。有些年歲的人都會有些感慨,而上了年歲的人都會抹一抹眼淚,尤其是一些婦女、老媽媽。周圍人一定對這位死者議論一下,這一輩子他活得怎麼樣。一聽送殯喇叭響,長吁短歎心酸痛。
莎士比亞曾說,我們一出生,便為來到這群醜的舞台而哭泣。我很喜歡這句話,群醜所以哭泣,而哭泣本身不是一種情感的體現嗎?哭泣本身體現人內心中存在的另一大力量,以對抗群醜的力量。慾望並非邪惡,只不過沒有情的慾望往往像不能轉向的帆船,最終擱淺在海岸上。我的生活漂浮在慾望之中,或沉醉於性,或貪戀虛榮,或口腹之慾。這個世界因為人性中的各種慾望的溢出變得醜惡、難以生存。這並非是慾望的過錯,正如水之就下,沒有羅盤的船迷失方向,失去支撐的高山滾石。慾望好比渴望歸家的遊子,不過只有永恆的鄉愁。所謂黯然銷魂者,唯別而已。情在另一個維度發現了永恆,連慾望都為之暢然。從這種意義上舊國舊都,望之暢然。
情是不是慾望的一種?慾望就像未歸家的遊子,而情卻希望保持這種狀態,如同 "但願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"。最廣義的慾我想在於達到另一種滿足的狀態。當這種滿足的狀態等於 "慾" 本身的時候,或許這就是極限了吧!
我看人們比較喜歡談慾望,都知道天下熙熙,皆為利來,天下攘攘,皆為利往。但對於情好像關注不夠。我個人認為這樣容易墮落,所以想通過談談哭泣來讓人回憶那種感覺。